夫妻倆哭喊著一唱一和，話裏話外都是莫宵的不對，仿佛輸錢不是他們的錯，地契不拿出來抵債才是錯。

甭說院子裏，院子外面遠遠的都能聽見他的哭喊聲。莫宵閉著眼睛狠狠的嘆了口氣，擺擺手對著一旁一直抹淚的龐氏道：“老婆子，去，去將房契拿出來。”

“不，想都別想，除非我老婆子死了，我沒有這樣的兒子！”龐氏本能的吼了一聲，她感覺過了一輩子也沒有什麽事情有今天這事的沖擊力大，大得她感覺在做夢。猛然起身一陣風似得回了屋，只聽一聲門響，不用說是她從裏面將門拴上了，接著便聽見屋子裏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莫宵此刻心亂著，也沒有精力去安撫她，出了堂屋對著還拎著人的莫雲欽道：“老二，先把他放下，你跟你大哥分頭去將裏正和幾位族老請來，將你們五叔喊過來，我有事要說。”

莫雲欽手一松直接將人扔在了地上，怒氣沖天的出了門。

兄弟倆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找人的時候將家裏的事情略微提了提，尤其是莫老五那邊，那是本家的親叔叔，因此說的更為仔細一些。莫老五本來在底邊上忙著，聽著這話連鋤頭都沒有拿，一路小跑進了這座他曾經長大的祖宅。

“你這個小畜生！”

進門看見縮在一旁的莫雲臨就沖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肩頭而後一腳就踹了過去。可憐莫雲臨就是一書生，這些年在林家二兩重的東西都沒有提過，養的身嬌肉貴，哪有什麽力氣。莫老五這一腳直接將他撩翻在地上，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接著就是一頓拳打腳踢，院子裏只聽見慘叫連連，林氏在一旁冷眼看著卻沒有去拉一把的意思。

“老五，行了，你好歹是長輩，跟他這樣的人動手不怕掉價。”

裏正莫有林跟著幾位族老也進了院子，莫老五這才住了手，只是目光依舊恨恨的等著地上的莫雲臨，恨不能弄死他。

這房子是祖上傳下來的，他想了好久，可是自己是老小，大哥在前，分家分不到自己手上。這也就罷了，偏偏被這敗家玩意輸了出去，這口氣他怎麽能咽的下去。

莫有林和幾位族老看著一身狼狽不敢擡頭的莫雲臨都不約而同的嘆氣，這也是莫家村曾經的驕傲，沒想到就這樣廢了。

“裏正，幾位叔祖 咱們堂屋裏坐下說話。”

莫雲柏將人請到客廳，待幾人坐定莫子言才略顯艱難的開口道：“今天將裏正和幾位族叔請過來是有幾件事情想麻煩大家。”

“你說。”雖然路上莫雲栢和他們說了個大概，但是他們還是要聽聽莫宵怎麽安排。

“第一，家裏的事情幾位應該聽大郎講過了，賭坊最遲後天就要來收房子，我想請裏正在村裏幫忙劃點地方起幾間草堂，好讓一家老小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說完對著幾位族老和莫五叔直直的跪了下去。

“莫宵不孝，連幾間主屋都守不住，愧對祖宗啊！”說完扶著莫老五忍不住失聲痛哭。

莫老五手一僵，而後連忙扶起他，心裏的火暫時壓下去，低聲勸道:“大哥，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出了這樣的事情誰都想不到，你……”話畢，搖搖頭，他不會勸人，尤其是這樣的事情，說再多都是空話。

莫宵扶著他的手重新站起來，看著低頭站在堂屋門口的莫雲臨道:“第二，我要請各位做個見證，將這不孝子逐出莫家村，以後我莫氏沒有莫雲臨這個人。”

莫雲臨不敢置信的猛然擡頭看著他：“爹？”而後才幡然明白莫宵話裏的意思，心裏頓時慌了。

“爹，你不要怪我好不好，不能將我逐出去，房子是暫時的，我一定會想辦法贖回來的，我一定會……”

“公爹，雲臨他知道自己錯了，你就饒了他這一回吧！”一旁的林氏也知道事情大發了，跟著一起跪下來了。開玩笑，被逐出家族是什麽性質 那是品行不端罪大惡極才會有的下場，莫雲臨若是這樣一被逐出家族，他哪還有什麽機會考取什麽功名，就是自己兩個孩子已經也在人前擡不起頭來。

兩口子跪在堂屋中央就如同唱著獨角戲的小醜，屋子裏壓根沒有人再理會他們。莫子言靜靜的坐在那裏當小透明，一擡眼便與林氏的目光碰個正著，心中不由得一驚，有一絲異樣來不及捕捉瞬間消散。

莫宵和莫老五跟著裏正及幾位族老商量好，莫雲柏便跟著裏正去了一趟祠堂，從族長那裏拿過族譜將莫雲臨的名字從上面劃了去，而後只消再去衙門走個過場就算完事了，莫雲臨自此再不是莫家村的人，再也不是這一脈莫家的子孫。

大勢已去，莫雲臨癱坐在地上，整個人如同失魂了一般:“不是的，不是的，這不是真的，孩子她娘，這不是真的，我是在做夢對不對？”說話間猛然拽住一旁林氏的胳膊，林氏心中還在計較，猛然被他這麽一拽直接就撲倒在地上。

地契還沒有到手，本來就一肚子火氣，眼下男人又被除籍，原本想好的一切都偏離了正軌，這麽一摔陡然間就爆發了。

“你發什麽瘋？你這個窩囊廢，我怎麽就瞎了眼找了你這麽個東西……”

一語不合，兩口子在屋子裏扭打在一處，一屋子的人實在是看不下去相繼到了院子裏。

該說的事情也都差不多了，家裏一團糟，村子裏幾個人也都有眼色的出了門。

莫有林臨走前對莫宵說：“老哥，東邊那有一畝多空地你看看合適不，那離這邊和老二那邊距離差不多，收拾好你去看看。心放寬點，誰家沒有個坡坡坎坎的。”

“那就謝謝大兄弟了。”

院子裏的人都相繼走了，堂屋裏的戰爭還沒結束，大概是莫雲臨忍不住動了手，林氏此刻在屋子裏又叫又罵哭的震天響。莫子言在外面聽著她在屋子裏叫罵直接沒辦法進屋，那林氏好歹是縣裏好人家的姑娘，可此刻嘴裏罵出來的話比山野村婦還甚，難聽的簡直不能入耳。

莫宵徑自進了自己屋子，屋子裏龐氏還在抹淚，當初雖說因為給林家上門的事情將小兒子從家裏攆了出去，但是到底是自己身上的一塊肉，時間長了這心裏還是惦記的。可如今卻又鬧了這麽一出，她怎麽也沒想到從小聰慧的幺兒會如此糊塗，拿房契抵押，生生把一家子往絕路上逼。

隔著一扇門她把外面的動靜聽的一清二楚，逐出莫家，她聽到這話時心裏突突的疼。可是還能怎麽辦，她還有老大和老二，總不能為了一個兒子不顧兩個兒子。

莫宵沒有進去的時候她就想通了，從箱籠裏翻出那張泛黃的地契緊緊拽在手裏，眼淚依舊啪嗒啪嗒的往下掉。過了今日，外面那個就再也不是自己的兒子，就當，就當從來沒有生養過他。

門被推開，不用擡頭就知道是莫宵，龐氏揉了揉眼睛將手上的東西遞給他:“拿給他吧，反正以後再無瓜葛，好與不好都是命，都是命啊！”

一聲長嘆，無限心酸，莫宵心頭也不是滋味，默不作聲的接過地契扭頭遞給了門外的莫雲柏。莫雲柏有些發顫，他很清楚這地契交出去意味著什麽。

老大諶年在縣學讀書，眼看就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而今突然一家子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想到此處，莫雲柏突然就紅了眼，將地契丟到莫雲臨的面前，冷聲道:“拿著東西走吧，從今天開始，你和這個家再沒有半點關系，我們也沒有第二張地契來給你糟蹋。”

莫雲臨擡頭蠕動嘴唇想開口，莫雲柏卻不給他這個機會，扭頭就出了堂屋。一旁的林氏瞧見他手中的地契眼睛一亮，一把就從他手裏搶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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